包在饺子里的团圆

北方的孩子，是听着“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老话长大的。那圆鼓鼓的饺子，是临行前的叮咛；那热腾腾的面条，是归家时的抚慰。

我的学生时代，是在母亲包饺子的面香中浸染的。每逢我要大考或远行，她总是一早搬出那块沉实的案板。面团在她掌心下反复揉搓，渐渐变得光洁而充满韧劲，仿佛将所有的力气与期盼都揉了进去。

我最爱的是酸菜猪肉馅，母亲总不厌其烦地将酸菜剁得极细，她包饺子时神情专注，食指与拇指灵巧地一捏，便诞生一个胖嘟嘟的“元宝”。她说，这样的饺子煮时不破，能“兜住福气”。那时我只贪恋舌尖的欢愉，尚未读懂那一个个“元宝”里，包裹着多少无声的牵挂。

饺子包好了，母亲总是亲自守着那口大锅。水滚得翻腾，她轻轻将饺子滑入，它们先是沉在锅底，母亲用木勺背轻推，待水再次沸腾，便舀一小碗凉水，沿着锅边倒入。如此三次，饺子渐渐浮起，在水中翻滚，变得饱满透亮。母亲捞起一个，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尝尝，熟了没？”那瞬间的烫，带着刚刚好的温暖。

后来，我来到了中交一航局海南项目部工作。项目部食堂里也有饺子，每逢节日前后，都会特意供应。饺子的模样规整如一，馅料标准，同事们围坐一桌，热气升腾，说说笑笑，这是离家千里之外一种团圆的热闹，可我总觉得少了一味，或许是北方风雪的气息，或许是母亲指尖那份不计成本的疼爱。

尤其临近节日前，愈发思念母亲包的饺子。电话里，她经常有邮寄的想法，细细想过各种办法，冷藏、真空等，但由于距离过远，自己又一一否定：“寄过去，那就不香了，也不成个样子了。”是啊，饺子哪里只是一道菜呢？它是即时的仪式，是必须围坐在一起，争着从同一个盘子里夹起来的热闹。

休假归家后的第一顿饺子，我一口一个，吃得有些狼吞虎咽。母亲却不太动筷子，就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说一句：“慢点儿，锅里还有。”她那带着面粉痕迹的手，就搁在桌上，那便是她全部的、无需言语的爱的证明。

假期的尾声，总在晨光未醒时降临。厨房的灯已先我而亮，母亲系着旧围裙的背影在灯下微微晃动，她正揉着那块仿佛永远也揉不完的面团，这贯穿了我整个学生时代的画面，如今依旧在我千里之外的生活里无声延续。我没有出声，只倚门望着。她转身时，眼角的细纹漾开：“醒啦？正好，饺子快好了。”我坐到桌前，夹起一枚饺子，咬开，是熟悉的酸菜馅，一股鲜美滚烫的热流涌入口中，我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这世间的至味清欢，从来不在山珍馐美馔，而在那一盘日思夜盼的饺子里。双手裹住的团圆，把思念都包成了月牙；用沸水煮熟的期盼，把每一个寻常日子摇曳成诗。而们这些四海为家的一航人，所有的奔忙，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餐桌摆上这样的圆满，让更多的等待，终能换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相聚嘛？

来源：中交一航局 于小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