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39年前遗言，郭跃华87岁失忆老母泪光闪烁

9月30日，长江云新闻《跃华，我没办法还你年华》的报道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亿万读者第一次认识了在对越边境自卫还击战中牺牲的战士郭跃华，他在39年前留下的一卷遗言磁带，听哭了无数网友。网友们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向郭跃华烈士致敬。近日，长江云新闻记者来到郭跃华烈士的故乡，寻访英雄足迹。

跃华：

你在39年前留下的那卷磁带，永远不会被人忘记。

你的故事，传到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你的事迹，长者们讲了一遍又一遍，你的歌声，晚辈们听了一遍又一遍，你的英姿，战士们学了一遍又一遍。

几天前，我们来到了你的故乡，看望了你日夜挂念的亲人，见到了你出生入死的战友，走过了你挥别故乡的路。

跃华，我们没有办法找回你的青春年华。除了你留下的那盘磁带，家乡的一块墓碑，你结婚时的那个橱柜，世间再难找到有你的痕迹……

可在亲人的记忆里，在战友的回诉里，在无数网友的留言里，你的身影青春闪耀。你的年华，既在岁月的长河里升腾，也在我们的心中永存。

1985年元月，一道急令通过电报抵达了河北平乡县常河镇村，刚新婚三日的战士郭跃华就在离家不远处的邮电所打开了信封。

“任务紧急，速归。”自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这一次离别或将是永别。

故乡的路，只有征途没有归途

郭跃华烈士故乡，河北平乡常河镇村

今天，常河镇村的村口小巷两旁和往年的秋季一样，堆满了丰收的玉米棒，乡亲们盖起了新房，古老的长街铺上了水泥路。39年前，郭跃华就是踏上这条路，离开了故土。

宁静的小村庄在近四十年的等待里，再也没有迎回那个深爱她的孩子。

“大哥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他说要去煤矿劳动一阵子，想联系他只能发电报到军部再转给他个人。”郭跃华烈士的弟弟郭要俊回忆道。

1985年7月，当家人们再次收到郭跃华的消息，就是军队派人送来的烈士牺牲通知书。

给郭跃华烈士家属的通知书

“我们几个当时还很小，父母一开始也没告诉我们，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了实情，大哥牺牲了。”20岁的郭跃华在参军后只回家过两次，三个弟弟当时年岁不大，对他的印象也仅存在朦胧且短暂的记忆之中。

不过，弟弟们都还依稀记得郭跃华在老家生活时的场景，“放学一回到家就帮家里做事”“挑水的重活抢着干”“总是忙得见不着人”。

母亲的泪，失忆后第一次为子而流

“妈妈，昨夜朦胧之中又见你的白发，你的泪光怎叫儿不心伤，你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怕我离家去流浪……”

1985年，在老山战役前，郭跃华录下了这段唱给母亲的歌声，这看不见摸不着却满含深情的旋律成了他留给世间的唯一念想。

在郭跃华的老房子里，记者见到了郭跃华烈士的老母亲孙艾珠，今年87岁高龄的孙妈妈常年多病，伴有失忆症，她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郭跃华牺牲后，父亲也去世了，母亲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让这位老人饱经风霜，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大哥牺牲这么久了，母亲一直不和我们提起他和他的往事，我们也不想刺激她，连新闻报道也不敢给她看。”郭要俊对记者说。

郭跃华烈士的母亲孙艾珠拿着郭跃华生前的照片

39年来，家里几经波折，郭跃华留下的那卷磁带已经无法播放。长江云新闻将重新修复好的磁带交到了烈士家属的手中。

多年以后，他的声音又一次在老宅里响起，“爹娘，您老人家看到这封信，一定很难过，因为你的儿子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

长江云新闻记者将郭跃华的“有声遗言”和网友致敬郭跃华的留言念给母亲孙艾珠听时，老母亲虽然说不出话，但在她失忆多年之后，眼眶里第一次闪烁出泪光。

拿着儿子生前的照片，孙妈妈看了许久，无言的呢喃叫人心伤，一旁的郭要俊、郭要江、郭要勇也难掩悲伤，郭跃华的弟弟们告诉记者，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母亲流泪。

战友的情，翻山越岭不负生死嘱托

从常河镇村驱车一百公里，记者来到河北磁县，见到了与郭跃华一同战斗过的战友胡地春和郭敏。

见面之前，记者和胡地春通了电话，当我们提到郭跃华的名字时，这位老战士瞬间泣不成声，“跃华同志，是我出生入死的战友！”

回忆起1985年的那场战斗，胡地春说，至今没有忘记郭跃华在战前说过的话。

郭跃华的战友郭敏（左）、胡地春（右）

“我们在中越边境的6号界碑旁分别，他对我说，战友啊，这次我们执行的任务非常艰巨，要做好牺牲准备，但是我们在作战中一定要勇敢，我们前方有什么情况你要及时支援，万一我在战斗中牺牲了，你和其他战友一定要记得把我抬回来。”胡地春说，郭跃华的这番嘱咐说完，心里头酸酸的。

他拍了拍郭跃华的肩膀说：“我们都是技术过硬的兵，不会轻易负伤的，大家一定能安全回来。”

7月4日，郭跃华在老山战役“101战斗”中壮烈牺牲。胡地春回忆，为了还击敌军，他所在的火力支援小队向越南的阵地发射了整整64发火炮，随后迅速投入清理战场的任务中。

“发现牺牲的四位战友时，那场面太惨烈了。郭跃华身上中了13枪，手都插到土里边了，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老兵郭敏说。

将战士的遗体都带回来，既要防范敌人的再次袭击，又要不停地翻山越岭。“我们三四名战士抬一位烈士，那个山坡恨不得接近九十度，几个人用藤条把郭跃华的胳膊和腰绑住往上爬，上面的人拉，下面的人推，不论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把他们完整地带回来。”胡地春几次老泪纵横，他坚定地说“不抛弃任何一名战友，这是中国军人的一种信仰！”

经过一天一夜的回撤，战斗部队终于回到安全地带，战士们把烈士的遗体摆放好，对天鸣枪，向烈士告别。

“大家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发誓一定要给战友们报仇，主动请求首长安排作战任务，大家伙斗志一下子都点燃了。”胡地春说。

胡地春说：“我们是战场上的幸存者，郭跃华走了，我们就是他父母的孩子，只有替战友尽孝，我们心里才会感到轻松一些。”

郭跃华烈士墓

退役之后，胡地春、郭敏等老战友通过各种方式找到了郭跃华的家属，也找到了离老家一里路的郭跃华墓地。从2016年起大家约定好，每年集中选一天时间，去祭扫郭跃华的墓碑，看望烈士家属，今年已是第八个年头。

河北平乡到云南老山相距五千里，这一路送去了一位中国军人最好的年华，又迎回了祖国儿子的忠骨，令人无限缅怀。

跃华，我们怀念你的芳华。你崇高的革命精神，是一座丰碑，代表着纯粹的忠诚、奉献和勇气，你的遗志，将激励着后人不断前行。

愿你安息，愿你的精神永存！

监制：洪燕

审核：梁延 邓国辉

记者：陈亚曦 庞栋 宋歌 阮翔 尹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