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里份故事 沉淀了时光温柔了记忆

图为：丁婆婆家的老照片

图为：三德里

图为：三德里的老人跟志愿者们聊过去

北京有胡同，上海有弄堂，武汉有里份。

里份，是武汉市独特的民居形式，是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群落。近年来，随着大武汉不断改造升级，很多老里份面临改造、腾退。生活在这里的老居民们，也要搬离世代生活的老宅。“建筑是城市发展的烙印，生活在里面的人，是城市活着的记忆。”39岁的杨帆说。他发起“武汉里份口述史记录志愿”团队，赶在腾退前，走访、记录里份居民们的生活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然后，才铸成了历史。”

老里份里几代人的如烟往事

天气晴好。杨帆和几名志愿者，一起走进汉口大智门附近的三德里。“啊，你们又来啦！”路过的老居民，对他们一点儿也不陌生，笑眯眯地打招呼。“近些时他们总在这里，找老居民讲这里的事。”一位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看了看三德里，“这里马上腾退了，以后再想找到这些老人，就蛮难了。”

三德里建成于1901年，是武汉最早也是最大的里份之一。以主巷道为轴，左右各有6排石库门二层楼房，共76栋。“当年这里靠近火车站，是老汉口最繁华的地段，住在这里的，蛮多是蛮有身份的人！”70岁的胡爹爹说。1948年，1岁时，他就住到了三德里，一直住到现在，“我小时候，这里住了不少殷实的生意人，也有文艺人士。后来各行业的人都有。”在三德里住了一辈子，他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很多改变的痕迹也只有他这年纪的人才清楚，比如，三德里中间的那个花坛转盘，“它曾经是个水井，不过三德里蛮早就有了自来水，那个井我们很少用，后来填起来，成了个花坛转盘。”

年近九旬的杨婆婆，20岁时跟随丈夫从上海迁居至武汉，住进了三德里，“我先生在亨达利钟表上班。”她说着，语气里带着暖意，“我手上的表就是他买给我的，戴了好多年了。”老伴去世多年，如今她和儿子相伴为生，她说并没有想过回上海看看，以前交通不便，后来则是没有回去的必要，“人都不在了。”说到这里，她略显黯然。

在三德里的七十多年间，她看着一拨拨人住进来，一拨拨人离开。

85岁的丁婆婆也是三德里的老住户，她的父亲是上海人，17岁时来武汉在一家德国建筑事务所工作，3年后父亲独立开业，成立了自己的“素安事务所”，“联保里、海寿里，都是我父亲设计的。”她说，当年的部分设计图纸，她至今保留着。

翻看丁婆婆拿出的老照片，当年的人物市井栩栩如生，照片里有些老建筑至今仍在，有些已经消失在漫漫岁月里。

如今的三德里，很多房子年久失修，陈旧不堪。听了这些老居民的口述，才能从它狭窄的楼梯、逼仄的过道里，隐约捕捉到当年繁华的影子。

历史拾零老里份里有活的历史

三德里腾退后，将修整并打造成汉口历史文化风情街区的一部分。随着老居民的离去，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人间种种，都将锁入时光。

“如果以后再想找到这些在老里份生活过的人，听他们说从前的风风雨雨，就很难了。”22岁的欧迁迁说。

欧迁迁是贵州人，在湖北大学攻读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目前，这名秀气的漂亮女孩，是口述史志愿团队的活动统筹。

“我要负责联络、对接每次的活动，确定寻访对象。一开始去找这些老人时，想着彼此是陌生的，我还挺忐忑的，不过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非常欢迎我们，很高兴我们来跟他们聊一聊，听他们讲自己的经历。”

“从4月开始，基本上每个周末我们都在走访这些老居民。收获的不仅有知识，还有很多感动，”她说，“老人们跟我们讲他们的从前，他们经历过时代变迁，岁月风浪，经历过很多大悲大喜。很多事他们现在讲来云淡风轻，讲到开心处，他们的脸上会洋溢出自豪和活力。他们人生沉淀下来的简单与豁达，非常感人。”

四十出头的Jade从事教育行业，“我加入口述史志愿者队伍，是希望多了解我生活的这座城市。城市的历史除了宏大的部分，也包括一个个普通人有血有肉的故事，不是吗？”她说，通过老人们的讲述，了解到几代人的生活变化、境遇起伏，“每次我都很感动。”

同时，这些走访也让她看到了城市发展的更多侧面，“特别是，武汉的老街老城区老建筑，远比我想象的多。”本着教育工作者特有的对待知识的严谨态度，她还给自己加“工作量”，“我每次活动回来，都会再去查找相关资料进行比对。越了解，越觉得武汉的城市文化真是丰富而有魅力。”

“目前，口述史志愿者团队有三十多名常驻成员，有学生、律师、老师，各行各业。大家基于对城市历史文化的兴趣走到一起，不断有人陆续加入，我们也希望能得到更多社会支持。”杨帆介绍。他是中国濒危文化保护者公益团队的成员，一直从事文化留存、保护工作。杨帆认为，武汉的里份以及很多老街区，可以称作是这座城市的文化脉络，住在这里的人们，则是城市里活着的记忆，“城市发展日新月异，很多的老街区面临改造、腾退。了解从前的人散落各处，越来越少，记录这些人和他们的生活，是一个和时间赛跑的过程。”

他介绍，三德里是第一期项目，昙华林等其他几个历史街区的口述史项目也已经起步，大家还走出武汉，启动了沙市胜利老街的口述史项目。

走访、记录历史，大家收获的也不仅仅是感动，“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和了解做口述史工作的技能，搜集梳理资料的知识和经验，我们每个人也提升了自己。”

近些天，志愿者们正在筹备三德里口述史项目的成果发布会。“常有人问我们：你们义务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杨帆说，大家零报酬工作，只是出于对武汉的爱。

“我们的口述史记录资料，向所有人共享，目前在公众号‘cecp中国濒危文化保护者’中定期发布。我们还希望，在相应的老里份老街区改造完成之后，我们记录下的口述史资料能够在原址有一个小小的展示的窗口，让来到这里的人们，仍然能够了解到当年居住在这里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生活和故事。”杨帆表示，“当然，如果档案馆或者博物馆需要，我们也愿意无偿提供。因为这就是城市的记忆，也是一种文化遗产！”

最近一场活动之后，一名志愿者动情地说：“过往的岁月，不是一根硬邦邦的骨头，而该是血有肉的；不只有汹涌大潮，也该有浪花朵朵。我们记录的不是恢弘浩大的事件，是容易被忽略的平凡点滴。有了这些，历史更加完整！”

（责任编辑 黄静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