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寻鱼记 | 人退鱼进 水中精灵再归来

今年的11月上旬，南洞庭湖迎来了一群特殊的访客——12只被誉为“水中大熊猫”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长江江豚。它们结伴畅游，在这片水域留下了优美的身影。这是南洞庭湖首次在秋季记录到如此规模的江豚群体活动。

“今年我们拍到很多小豚、母子豚，一家一家的，一家三口的，今年我们已经拍到的应该是5次到6次，往年是拍不到的……”岳阳君山区江豚科研救助基地，君山区渔政管理站站长戴四新指着监测屏幕上一对对江豚母子难掩激动。画面中的江豚母子通体铅灰色，一大一小形似两条小船，不时从水中冒出身体，神态甚是悠闲。除了一家三口、母子豚，今年上半年，戴四新还追踪到了一只怀孕的江豚，这对在君山工作20多年的戴四新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我们这里是个洄水湾，水流速度比较快，所以鱼类等水生生物繁殖比较多，所以给江豚带来了很多食饵，在夏天的时候就在我们船的附近，随时看到江豚，也是一群一群的，就是两三米（远）。”

救助基地所在这片水域名叫江豚湾，是当地最重要的江豚栖息地之一。今年，救助站观测到的江豚数量近60头，远超往年。戴四新说：“在10年前，这里只能偶尔看到一两头江豚，更不要说近距离观察。以前的江水没这么清，环境没这么好，没有规范捕捞的时候，捕鱼的人比较多，其他运砂的、客船什么都有。”

在戴四新的眼里，人类的退出，促成了这种巨大变化。距离江豚湾不足两公里的华龙码头，曾是长江岸线砂石码头之一，往来的采砂船众多，船上扔下的垃圾、码头上的气鸣声，砂石生产线的加工声，无一不在驱赶着水中的这些长江“原住民”。在戴四新的印象里，不要说水里的生物，岸上路过的行人也不愿靠近这片嘈杂而且烟尘飞舞的地方。2016年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召开后，岳阳以铁腕拆除华龙码头，对河岸的绿植进行恢复，重新将河道还给了“原住民”。

沿着长江一路寻鱼而去，两岸是一幅幅“人退鱼进”的场景。

“60万吨（项目）从城区搬迁到云溪区以后，我们采用了一个水煤浆新的技术。以前水煤浆的设计阶段我们是用清水去配水煤浆，但是在新的搬迁项目里，我们采用己内酰胺产生的废水作为水煤浆的配水使用。”湖南石化己内酰胺部副经理黄红春介绍中的60万吨项目，是中国石化在岳阳建设的全球单套产能最大的己内酰胺生产研发基地。这座旧址在长江边的化工企业为了还一江碧水，选择搬迁到离长江较远的岳阳云溪区，同时，企业还新建了煤气化、己内酰胺等58套装置，发展清洁生产，减少废水、废气、固体废弃物排放。他说：“从化工企业来讲，我们希望我们排出去的水是干净的，作为一个居民来讲，我希望我们使用的水也是干净的。我们希望我们的环境，包括我们喝的这些水的来源，都能够得到居民，包括我们职工所有人的认可，让我们喝到放心的水。”

洞庭湖曾是当地渔民的宝地。在岳阳县东洞庭湖综合行政执法局麻塘中队副队长吴鑫波的记忆里，每到开湖的时间，渔民就会在洞庭湖的浅水区投放地笼等捕鱼工具，随着大鱼越来越少，渔网也越来越密，以小鱼为食的水鸟、江豚几乎绝迹，但这一情况随着长江禁渔有了新的变化。吴鑫波说：“从21年开始，很明显的就是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江豚在水面上嬉戏。再一个渔业资源也比以前丰富了，我们如果到一个浅滩上去，快艇过去的时候，（能看到）这个鱼跃出水面，这种情况很壮观，然后有时候能看到麋鹿成群结队，鸟类也比以前要多一些了。”

长江禁渔启动以后，渔民上岸，洞庭湖上除了少量的客货船和渔政执法船，已几乎看不到其他船只。还湖于“鱼”，麻塘中队日常巡湖的重点也从湖中转向岸线，每天早中晚三次，执法人员会沿着岸线巡查。吴鑫波说：“因为我们的执法力度，包括智慧渔政用起来，社会对禁捕（的）知悉度、法律认识度还是提高了，（野钓的）还是少了蛮多。最明显的就是车看到很少了，以前，车黑压压的停在岸边上，特别多。”

湖南国土面积97.6%属于长江流域，长江不仅滋养着众多水生生物，也是湖南人民赖以生存的母亲河。湖南着力开展水生态保护修复工程、洞庭湖总磷污染控制与削减攻坚行动、推动沿江产业绿色转型，全省国考断面水质优良率从2016年的90%左右提升到了2024年底的98.6%，洞庭湖湖体总磷浓度比2015年下降超过50%。

湖南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水生态环境研究所所长付广义介绍：“在国考断面水质优良率方面，从2022年起，连续三年保持在98.6%，居全国的前列、中部六省第一。长江干流湖南段及湘资沅澧四水干流131个断面，连续5年保持在Ⅱ类以上的优良水质，张家界、永州、怀化三个市水环境质量跻身全国的前30位。”

今天，“守护好一江碧水”已成为当地人的共识。“河小青”志愿者张雷参加志愿服务项目的时候，这支队伍还只有十多个人，随着服务次数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队伍中。“我们可能有1/3的志愿者都是我们在活动过程中吸纳的，他们看到我们进行这样一个行动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过来，询问你们这个是在做什么？我怎么样可以加入你们？”

现在，湖南“河小青”志愿者人数已经超过11万人，“河小青”们的工作，也从清除河湖杂草垃圾、监督河道两侧放牧、野钓情况扩展到了水质检测、生物多样性保护等，成了一支重要的民间环保力量。张雷说：“通过我们这么多年的行动，我们群众对环境保护、河湖保护这一块（的）意识明显是增强了，虽然郊游和野炊的人比以前更多了，但是他们留下来的垃圾比以前更少了。”

“拍木板声一拍就来了，来过来，喊笑笑，笑笑过来，你看马上游过来了，打了一个圈圈，很听话的……”

“人退鱼进”重新让人与长江生物越来越近。今年4月，沅江渔政在日常巡湖时，救助了一头尾鳍缠绕杂物的江豚，几经辗转，这头江豚来到君山区江豚科研救助基地休养，工作人员为它取名“笑笑”。半年的饲养让“笑笑”对救助基地的大家格外亲近。当工作人员围着甲板步行时，“笑笑”还会在水中跟着脚步缓慢游动，高兴时，还会向工作人员摇晃脑袋。君山区渔政管理站站长戴四新说：“你看它的头不停地摆过去摆过来，两个鳍像欢迎、拍手一样，就是要仔细看、天天看，它的每个动作都不一样，都表示它的意思，我们也看到它生气的时候，也见过，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如果有一天一不在了，走这里空空荡荡的， 有很多失落感。”

对戴四新们来说，和“笑笑”一样，这片水域的江豚都是他们的朋友。2022年江豚观测统计数据显示，洞庭湖的江豚数量已经达到了162头，如今，新一轮的江豚观测正在进行，伴随着长江生态的修复，一江两岸的人早已不需要在江湖中寻找江豚，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努力寻找合适的距离，与这些长江“原住民”共生。

“我们现在就是要恢复它的一个原貌，把这块地方还是把它保护起来，给江豚有一个很好的生存环境。以前江豚在河道中间游，今年它到岸边上来了，所以说旗舰物种只要你水好，你人的环境声对它不产生影响，它就自然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