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临时链接,仅用于预览,将在短期内失效。
长江云

城之大者

解放日报  2025-02-04 16:01:03
分享到:

■三盅

黄鹤楼前鹦鹉洲,梦中浑似昔时游。我第四次来武汉,距离上一次已过去了14年。那年出差忙里偷闲,我先去东湖畔散步,再去中华路码头乘游艇,登黄鹤楼举目远眺,观江上烟波浩渺,赏蛇山绵亘蜿蜒,转身拐进巷子,在街边悠然落座,吃热干面,嗦鸭脖……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中国的大城市,在城市名的前面加一个“大”字而被普遍认可、约定俗成的没几个,武汉算一个,上海算一个。“大武汉”之大,首先源自1938年的“保卫大武汉”,其次是它处在两江汇流之地,面积比上海都更大,再者是它开埠早,历史地位高,现代城市功能极为成熟,开埠初期的经济实力“驾乎津门,直追沪上”,被誉为“东方芝加哥”。

武汉是长江经济带的核心以及“中部崛起”的龙头,产业结构多元化且富有活力,在国家发展战略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谓“城之大者”莫过于此,不仅得益于天然的地理优势,更是手握执牛耳的发展资源和战略定位。然而当我深入“大”中,脑子里却闪过庄子的一句话,他曾借笔下人物盗跖之口告诫世人,“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是啊,再大的城,也是国之一隅。

坐在“萝卜快跑”无人驾驶出租车的后排座上,我盯着空无一人的驾驶室,自问怎敢把命交给人工智能?但幸好我是参观完智能驾驶中心后才来体验。就在一刻钟前,我近距离观摩了智能驾驶后台控制系统,甚至对自动驾驶的“人工干预”做了深入了解。人对科技的信心,总是伴随认知的提高而增强。

当我置身于岚图汽车偌大的整车装配车间,那一刻的心灵震撼无以言表,我行走在流水线的近旁,欣赏自动机械手臂在空中精确地舞蹈,兴之所至,我像个孩子一样尾随自动工具车去某个工位上找工人……

到了试驾环节,我请教练教我自动泊车,教练指了指方向盘右侧的屏幕,笑说不用教。我这才发现,只要轻触屏幕上的模拟车位,其它什么也不用做。眼看着车辆缓缓地,精确地倒入车位,让有着29年驾龄的我十分好奇,下来绕车一圈,目视它分毫不差地停在了车位的正中央,这才朝后视镜里的教练竖起大拇指。教练仍是一笑,笑得习以为常。

长江文明馆、汉口非遗中心、江汉关博物馆、汉口英租界平和打包厂、宋庆龄旧居、汉口历史风貌街区,我一路走下去。黄昏时分,我在一家街边咖啡馆歇脚,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就上楼了,在一扇窗前落座。

窗外落着雨,遮天蔽日的行道树让熙熙攘攘的街道更显昏暗,竟让我幻见了五线谱,人来人往似音符,正为武汉的夜生活演奏着序曲。雨滴轻轻敲打屋檐下的雨棚,以舒心的白噪音为序曲增添了一个声部。还有一个声部是咖啡馆的背景音乐。那是Norah Jones的《What am I to You?》,蓝调色彩、布鲁斯曲风的吟唱,娓娓倾诉着忧怨往事。伴奏是Tony Scherr的主音吉他,时而如幽灵般肆意游荡的华丽SOLO,时而是极富伤感的嘶哑变声……环顾四下,在文艺气息浓重的一整面墙上,我不经意瞥见那最显眼的位置上挂着一张Norah Jones的黑胶唱片。

当下的格调恰合近来案头挥之不去的一本苦咖啡文学,与之呼应的强烈印象,只存在于上海“巨富长”路边的咖啡馆里,与之邂逅所留下的心灵感受,总是轻而淡的,恰似我身处的这家咖啡馆的名字:路过。我确信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一杯咖啡,一台笔记本电脑,即使仅仅是路过,即使不再回头,至少也够我消磨一整天惬意时光了。其实这种地方遍布武汉全城。

与CBD的密集相对立,烟火气与宜居度历来是一座城市的温度计,回想我14年前的那次武汉之旅,尽管来去匆匆,依然找得见一个能让我安心坐下来的地方,以享受片刻安宁。有片刻就有长远。但我没想到十几年后的武汉,伴随城市的快速发展,这种可以安心坐下来的地方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今天的武汉显然已透过产业结构和功能业态洞见了与之配套不可缺位的生态环境和文化环境,更洞见了配套背后的人文关怀。类如上海的“巨富长”,再如香港中环核心地带类似H Code的城市更新项目,这些看似并不紧迫的软性渗透与浸润,虽然只是城市发展的一个侧面,却喻示着软实力经营意识的觉醒,代表着城市经营理念的升级乃至跃迁。毕竟无论城市如何发展,其终极目的还是为了人。

漫步在汉口历史风貌街区,脚下踩着黎黄陂路的青石板路,走过华俄道胜银行旧址、俄国巡捕房旧址、俄租界工部局旧址等17处欧式建筑,以及更多或中或洋的老楼,从内到外都与老上海的租界区极为相似,无处不见丰润的历史文化,而在它们的内部,则是一辈又一辈在此繁衍生息的人,借由完好保留的建筑与街道,从未中断与历史的对话。

徜徉在那些被列入重点保护建筑的楼堂馆所内部,细看纹饰繁复的家具,每一处抹角都留有精雕细琢的痕印,哪怕是上面的一粒浮尘,也似有讲不完的故事,仿佛在任一块几近腐朽的地板上都能寻见几十年前的足印,每一寸墙壁上都回响着当年主人们的声音……厅室连廊,壁龛穹顶,壁炉烟囱,石阶扶栏,拱门旋梯……承载着数代人的记忆,不知有多少锦瑟华年留在了这里,而后逐渐褪去亮丽的色泽,积淀起越来越浓的人文气息。

这条百年老街原名黄陂路,成为俄租界后更名为夷玛路,后因黎元洪(人称黎黄陂)是黄陂人,故而收回租界后这条路就改名为黎黄陂路。上海也有一条黄陂路,我很好奇二者之间有何渊源,但后来只考见弱关联。足迹所及之处,值得一提的还有被誉为“天下第一步行街”的江汉路,也保留了13栋展现历史风貌的老建筑,如今成为了武汉的商业心脏。

夜幕降临之际,我登上“船长9号”,夜游长江。当游船离岸,把我与这座城市稍稍拉开一些距离后,我迫不及待地登上了三层甲板,深嗅江风的气息,再一次远观大武汉,等来了两岸的灯火辉煌。夜色江心立船头,灯火阑珊映华楼。波光潋滟疑星落,龟山之巅月如钩。虽不入流却很达意的诗句,逐字从我胸中奔涌而出……

游船从一座座跨江大桥下通过,我拍下一张张照片,内心感慨,对一座城市的认识,绝不是一次观光旅游或一次出差的忙里偷闲所能建立起来的,我对武汉的印象在断续堆叠、累积,直到第四次亲近它,才赋予它完整、立体的形象。和上海一样,它既有地理的广度,也有历史的长度,还有未来的宽度;既有绿意的浓度,又有景致的亮度,还有生态的丰度;既有经济的高度,又有人文的深度,更有生活的温度。城之大者,彰显于武汉与上海。

本文刊于2025年2月3日解放日报04版假日悦读

(来源 解放日报 作者 三盅)

责任编辑 徐珊珊
分享到:

便民服务

定制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