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何宝通教授与赤壁二三事

时光飞逝，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龙年岁末，接到导演何洪港老师电话，说来赤壁看看，非常高兴！和洪港老师第一次见面是2023年12月17日，那天周日，北京阳光灿烂，我想去看望86岁高龄的北京电影学院原副院长、八十四集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美术总设计师何宝通老师，便与何老大儿子何洪港导演联系，我们相约在地铁站会面，一同走进位于北京电影学院附近的何老家，我环顾了一下，还是八十年代的那种窄窄的老房子。1994年10月我曾在北京出差，那时火车票很难买，何老留我在家住宿一晚，并通过《三国演义》剧组帮我买的北京返程的火车票。那是和何老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一别就是三十年。何老见到我非常激动，拉着我的手，和我聊起了许多往事。何老精神状态很大，思维很清晰，只是因为一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语言表达略微不够顺畅。

得知洪港兄是为了给父亲写本书，记录下父亲不平凡的一生。2024年12月12—13日我陪着他和夫人考察了赤壁市博物馆、陆水湖等三国遗迹，也讲述了何老曾多次来赤壁工作和生活的情况。

他让我写一点关于和他父亲何宝通老师交往的故事。我便把当年发表的一些有关“三国”的报道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和《三国演义》剧本参定、中央电视台原副台长戴临风、总导演王扶林、中国三国演义学会会长刘世德、美术总设计师何宝通等等交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那还是1991年11月，中央电视台为拍摄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戴临风、王扶林等一行来赤壁考察三天，时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吴孝贵，市旅游局局长吴纯法，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冯金平等领导和我陪同接待，我给王导做了采访，因《三国演义》刚开始拍摄尚未公开，我的采访成了独家专访，先后被《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消费者报》《湖北日报》《四川日报》等数十家国家级和省级报刊发表。

王老告诉我，《三国演义》美术总设计师何宝通也将来赤壁考察。

我依然记得1992年6月和何宝通老师初次见面的情景。一见面，他就笑着告诉我，其实早在1990年10月，《三国演义》筹备期间，他就在湖北电视台人员陪同来赤壁古战场遗址考察过，为拍摄“赤壁大战”选址并收集了许多有益的资料，通过交流我才得知总导演王扶林来赤壁是何宝通老师建议的，他要王导对赤壁古战场作全方位的感受。而总导演王扶林考察赤壁时，向蒲圻市领导建议在赤壁古战场遗址上建一座诸葛亮拜祭东风的“七星坛”，并表示剧组可请美术总设计师何宝通帮忙设计，蒲圻市有关部门经过研究，决定筹资兴建，特电邀何宝通来考察现场。他在实地察看后，确定了“七星坛”的建址，设计图纸等，也就有了我与何宝通老师的第一次见面。

当年对何老的印象记忆犹新，50多岁的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得多，中等个头长得十分结实，似乎有股使不完的劲，初见面总让人把他与运动员联想到一块。他蓬松而稍显卷曲的头发，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宽边眼镜和眼睛里透出的睿智的光芒，才让你感觉到他的艺术家气质。当问及养生秘诀，他说1984年以前，他家住北京郊县，每天早上跑20华里，从1982年开始练气功，现在自我感觉良好，精力充沛，日行百里也不觉得累。我开门见山就问他，“赤壁大战”的拍摄地点定在何处？他坦诚相告，这场大戏的拍摄地址经过了反复讨论才定下来。赤壁大战原打算在蒲圻赤壁古战场实地拍摄，效果会真实些，通过实地考察后，觉得有许多实际困难：赤壁山地势险要，水流湍急，大量的群众演员容易造成落水，拍摄期间会堵塞长江航运交通；大批的战马、道具运输、供养都很困难；大量的战船也难以就近制造。最后还是确定到无锡太湖中央电视台拍摄基地拍摄。他还告诉我，中央电视台根据电影拍摄基地化的要求，改变过去“猴子掰苞谷”的状况，决定通过大戏拍摄带动基地建设，将来拍摄不需要花钱重复建设，同时作为一种历史文化供游人参观游览，以带动当地旅游业的发展。目前已在河北琢州营建了北方拍摄基地，修有汉代城池四座，筑有1200米城墙，魏、蜀、吴三条街道刚竣工。另外采用搭景的办法，在北京郊区长城脚下的康西草原搭置了三座城池，在河北野山坡搭了一座城。南方的外景拍摄基地建在无锡太湖边上，“赤壁大战”“逍遥津”“截江夺斗”等水战戏都在那里拍摄。当然，剧组肯定来赤壁拍摄部分外景。谈到目前的拍摄进展情况，他说自1991年7月份开机以来，进展很快，广电部要求平均16天半要完成一集。今年计划拍摄40集，争取明年底停机。

当问及该剧的设计情况，他说，美术设计包括环境、场景、人文、生活、自然、服装、人物化妆等总体造型设计，并在设计中尽量尊重原著。像“空城计”罗贯中怎么写，我们就怎么拍。古建筑设计只能根据史料，因现存三国遗址虽然很多，但真正的汉代建筑所剩无几。现在能参考的最接近史实的是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它描述的是宋代的建筑。当然，小说中明显违反常识的描写，剧中还是要稍作改动。像小说一开始写天下大乱，大堂梁上一条大青蛇掉到宝座上，在汉代没有座椅，都是席地而坐，所以剧中未设宝座。谈到此，他向我翻开了一本厚厚的速写本，那是他翻阅古籍、遍访遗址记下的，尽是古代的城池、兵器及各种用具、人物等等。我问他能否为自己“设计”一下？他很快送了我一幅自画像。

也许有缘，时隔两年，1994年盛夏时节，何宝通老师又被请到蒲圻（赤壁）。他一到就给我拨通了电话。放下电话，我便赶到他下榻的宾馆，作了开怀畅谈。我怎么也想不出坐在面前的是一位56岁的老人，满头青丝，满面红光，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身材十分结实，他向我透露了养生的绝招，十多年前开始习练气功，现在每天只需休息三、四个小时，精力充沛。谈着谈着，竟不自觉地教了我几招。寒喧之后，他自然知道我的来意，便主动介绍起有关《三国演义》的一些情况。他说，该剧自1991年7月开机以来，五个摄制组同时开机拍摄，直到去年春节停机，今年初还补拍了部分镜头，该剧原定80集，实际已拍摄84集，分为《群雄逐鹿》、《赤壁之战》、《三足鼎立》、《南征北战》、《三分归晋》五个部分。将于10月中旬起分3段时间在中央电视台播映。

回顾几年来的历程，他的体会是一种说不出的艰辛，《三国演义》是一部历史名著。大到城池的修建，小到发型的设计，都是美术设计师的任务。由于该剧反映的是汉代的历史，现存的汉代风格的建筑几乎没有，各种场景、服装造型、头饰、发型设计等没有可供参考的，这就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研究历史资料，去进行考古，去研究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民俗等。讲到这一点。他说王总导演与他的看法有所不同，王导说，艺术要夸张，可以加艺术家的创造，可以虚一点，他认为影视美术设计只能实，暖壶就是暖壶，没法虚，需真实感，跟普通绘画不同。比如汉代房子建筑，必须在知道原型的基础上再创造。正是他的这种求真求实，力求真实于历史的指导思想，使得他付了加倍的艰辛。

谈到拍摄基地的建设，他说，中央电视台决定通过拍戏促进旅游业的发展，就是要改变过去那种搭景拍戏，拍完就不要的作法，将所有的场景建成可作参观的旅游建筑。现已在河北的涿州、江苏的无锡营建了外景拍摄基地，修城建街。这就增大了设计工作量。谈到此，他向我出示了“铜雀台”的剧照，这是曹操在赤壁大战失败后，想重振国威，在邺城(河北临漳县)修建行宫，举行了大规模的“铜雀台阅兵”。小说中描写的是“其台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台，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户，金碧交辉。”这只是修建在涿洲汉城中的一个景观，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该台全部是土木建成，主台望楼离地面30多米，台与台之间17米的跨度上均建了双层桥。铜雀台长60米，宽40米，高10米，左右两台40米见方，高8米，台上建筑几十间。其气势十分雄伟、壮观。

问及此行来蒲圻的目的，他告诉我主要是为赤壁大战陈列馆的内涵总体设计而来。赤壁大战陈列馆是国家旅游局拨款兴建的重要旅游景点，该馆是我国第一个以古战史为主题的专题陈列馆，该馆含一厅(序厅)三室。目前，该馆已竣工，内部陈列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何宝通老师说，1993年，蒲圻市旅游部门聘请他为该馆的内涵总设计师。他立即对该馆的内部陈列作了设计，随后几次来蒲圻检查施工情况。笔者详细询问了该馆的内部陈列情况，何宝通老师一一作了描述。该馆除序厅外另外三室分别为故事室、战况室、文史陈列室。其中，序厅正中是一个三国时期的大铜鼎，序厅三角分别为魏、蜀、吴三组蜡像，魏国为曹操率文臣武将到江岸视察营寨；蜀国为刘、关、张、赵云等将领听诸葛亮讲联吴大计，吴国为孙权及有关将士听周瑜议抗曹大计。厅内还悬挂三国国旗，陈列战车、轺车、兵器、抛石车等，穹顶跟四壁绘三国故事壁画。该厅由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壁画系教研室主任彦东、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副教授周萍两同志负责设计。故事室陈列七组故事蜡像群，分别为舌战群儒、苦肉计、巧献连环、蒋干盗书、二乔绣屏、借东风等，该室由西安美术学院副教授王天德负责设计。以上厅、室由武汉展览馆负责制作，人物服装由镇江戏装厂提供，二厅道具、场景均已制作完毕，现已开始组装，预计今年九月份可建成对外开放。战况室分为二部分，一部分陈列古战船模型，另一部分利用声、光、电控效果制造赤壁大战的恢宏场面。该部分已请长春电影制片厂特技公司设计。文史陈列馆计划收集古、今、中、外的有关历史资料。

听罢何宝通老师的介绍，我仿佛已置身到刀光剑影、喊声震天的赤壁大战中去了，《三国》造就了赤壁，赤壁凝成了三国。何宝通老师从《三国》走向赤壁，绘出了一幅壮丽的历史诗篇。

何宝通老师此次来赤壁长达半年之久，不仅完成了赤壁大战陈列馆的内部设计，还完成了赤壁旅游码头设计。他通过查阅大量史料，加上艺术加工，一座以周瑜指挥船为原型的仿汉古楼船码头便建成了。该楼船既是码头，又是一个旅游景观，让游客一登岸便进入了古战场氛围。该楼船以木结构为主体，上下两层，船体前部有土兵站岗放哨的望楼，船尾有后殿和舵房及望塔楼，中部有桅杆两根，旗杆一根，挂周瑜将旗，船体四周为战格，中间由三间走廊组成，面阔15.5米，进深7.5米，高9.3米，可容纳百余人，挑檐斗拱均为汉代风格。该码头的建立，丰富了“黄金水道”长江三峡旅游线的参观内容，弥补了三峡旅游线从武汉至沙市全长500多公里无景可观的缺憾。“仿汉古楼船码头”也于1995年获得了五项国家专利。

在何宝通老师在蒲圻工作生活的半年多时间，我只要闲暇就来陪伴何老师，也多次对老师做了专访，被《中国消费者报》《文化报》《湖北日报》《四川日报》《云南日报》等十多家国家级、省级媒体报道。同时对赤壁大战陈列馆和赤壁仿汉古楼船旅游码头进行了报道，被新华社、中新社发通稿，《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旅游报》《湖北日报》等数十家国家级、省级媒体登载。

何宝通，教授，1938年3月出生，天津人，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建筑协会史学分会学术委员。1964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先后任美术系书记、副系主任。1987年任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担任八百集动画片《三国演义》总美术师。曾拍摄电影《舞恋》、《我们的田野》、《一代妖后》和电视剧《被遗弃的小丰田》、《带星的马》、《一亩三分地》、《火烧阿房宫》、《戊戌风云》、《末代皇帝》、《三国演义》等。 其中《末代皇帝》在国内获得了“美术飞天奖”，在美国获得了ACE奖。1990年出任84集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总美术师。1994、1995年"飞天奖"评选中，获最佳美术等五项大奖。1995年设计"仿汉楼船"外观，获五项国家专利。

（来源：长江云新闻 作者：宋锦来 赤壁市委统战部原常务副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