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云

好诗歌丨罗伯特·弗罗斯特丨一掠而过的一瞥

2021-12-02 09: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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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珀里得斯姊妹的果园》

（弗雷德里克·雷顿于1892年创作的油画。雷顿以代表三姊妹名字的晚霞色彩，描绘出了这个日落花园。）

弗罗斯特丨一掠而过的一瞥

一掠而过的一瞥

——致瑞吉利·托伦斯感于最后一次读《赫斯珀里得斯》

经常，我从行驶的车上看见一些花，

我还来不及辨认，它们就消逝了。

我想从火车上下来，走回去

看看它们是什么，在铁轨旁边。

我数出所有的花名，但肯定都不是；

不是爱长在烧过的林地里的柳兰——

不是装点在隧道入口的蓝铃草——

不是生在沙土或旱地的羽扇豆。

是否有某种东西曾经在我脑海里

掠过，世上没一个人会发现？

上天只给那些没在靠近的位置

去看的人一瞥它的姿容。

译注：

①瑞吉利·托伦斯（1874-1950），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朋友。

②《赫斯珀里得斯》，托伦斯的一部诗集。赫斯珀里得斯，希腊神话中看守金苹果园的四姊妹。

A Passing Glimpse

To Ridgely Torrence

On Last Looking into His 'Hesperides'

I often see flowers from a passing car

That are gone before I can tell what they are.

I want to get out of the train and go back

To see what they were beside the track.

I name all the flowers I am sure they weren't;

Not fireweed loving where woods have burnt--

Not bluebells gracing a tunnel mouth--

Not lupine living on sand and drouth.

Was something brushed across my mind

That no one on earth will ever find?

Heaven gives it glimpses only to those

Not in position to look too close.

（李晖译）

赏析：亦来

初沐爱河的人常常有这样的体验：那个眼角、眉梢、酒窝让你心动的人，那个你魂牵梦绕、希望将她拉回到眼前的人，你越是试图在记忆中将她的完整形象组接起来，她的轮廓、细节反而变得模糊。这就是美的“脑海图景”，时间携着泥沙将它冲淡——若想抓住它的瞬间，不妨将其过滤为抽象的符号，而不是急于强行命名。

“邻家芳草绿”，“距离产生美”，而对于美的事物，“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类似的感叹，要么遮掩欲念，要么灭绝欲念。这或许就是美消失的因由。于萍水相逢中遇见万事万物，莫如让彼此发出光，互相欣赏，互相烛照，但不占有——让美的形相擦身而过，将那个交错定格在“脑海图景”之中。

谙熟诗歌隐喻机制的读者，一定会将弗罗斯特从行驶的车上看到的花儿置换为一切美好的事物：诗的副题里提到的托伦斯的诗集，一声鸟鸣，一片山川，一位故人，大千世界中的世界大千……在运动之中，我们对世界之弧的凝视，只能是“一掠而过的一瞥”。在旋转之中，世界之轴也只是偶尔在“靠近的位置”微露管窥之孔。这个轴心部分，不可变动的本体存在，是能指的所指，是一切所指的唯一所指，拒绝隐喻的替换。

柏拉图说，我们都是生活在洞穴里的人。眼中的世界，不过是洞壁上的影子。拘于经验，永远发现不了绝对的美、绝对的精神，那曾经在弗罗斯特“脑海里掠过”、尘世（on earth）无人发现，又无法言传的“某种东西”。那能否把握又如何把握它呢？诗人暗示了一条可能的途径：要依靠“Glimpse”——

这个英文词有两个义项，一是瞬间的观看，指向经验；一是瞬间的感受，也就是：超越经验的心领神会。

亦来，诗人，文学博士。1976年出生于湖北枝江，现任职于湖北某高校出版社。2000年至今在文学期刊发表诗作及译作百余首，有诗歌译介到美国及荷兰。

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

罗伯特·弗罗斯特（1874年3月26日——1963年1月29日）是20世纪最受欢迎的美国诗人之一。他曾当过新英格兰的鞋匠、教师和农场主。他的诗歌从农村生活中汲取题材，与19世纪的诗人有很多共同之处，相比之下，却较少具有现代派气息。他曾赢得4次普利策奖和许多其他的奖励及荣誉，被称之为“美国文学中的桂冠诗人”。只是在他的下半生才赢得大众对其诗歌作品的承认。在此后的年代中，他树立起了一位伟大的文学家的形象。代表作品：《诗歌选集》《一棵作证的树》《山间》《新罕布什尔》《西去的溪流》《又一片牧场》《林间空地》和诗剧《理智的假面具》《慈悲的假面具》《诗歌全集》《未选择的路》。

读诗人：邓蔓